文/ Sandy Wan 圖/Tony Tong & Chan Tsz Ki
終於,上星期日(二零一五年十月十一日)我們順利舉行了《可以居──白沙澳鄉》書籍發布會,先是感恩天公造美,活動開始後雨就停了,雖是有點冷,但大家聚起來就是覺得溫暖;感謝所有到來的白沙澳現居民、前居民,很多從外國遠道回來,三代聚首一堂,重回舊居,懷愐昔日一家人的相聚時光;談談小時候對爺爺的印象,也向到訪的新知舊雨訴說自己家族的故事;感謝所有演出的嘉賓、帶導賞團的朋友、唱山歌的客家婆婆,以及一眾用心的、緊守崗位的義工們;還有所有到來的觀眾朋友,只要踏在這片土地上,我們之間的關係已不再一樣,因為歷史總會把我們牽連在一起。
而我,想在這裡分享三個故事,來自我在白沙澳下洋遇見的三個人。
故事一
或許,白沙澳下洋這座美麗的翁氏大宅,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。因著這一本書和一場書籍發布會,幾十位翁氏後人從世界各地回到祖屋,在祖先跟前上香、團聚,把厚重的一本書帶回去,認識或許從未聽聞的爺爺的、太爺的事跡。當中,翁氏第四代後人有些在外國出生,像其中一位我遇上的,翁玉明(翁仕朝的二子)的兒子Albert Young(翁渭澄),美國出生及長大,而這才是他第二次來到香港,第一次來的時候,讓他非常訝異的是牆上一幅肖像。
「上次來已是八年前,因為一些家庭事務而來了四、五天,當時住海下的堂兄把我帶到祖屋來。在美國,爸爸甚少提起爺爺或任何關於家族的事,但來到這裡一個很感動的畫面,是當我在祠堂裡看到爺爺的,以及他的三個兒子的肖像時,我發現爸爸的那一張,正正是在我美國家裡客廳放著的那一張!是怎樣一回事?到了今次,我比較有心理準備了,我知道爺爺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人,對這條村有多重要,因為他是一位中醫師及風水師,也是一位老師。我很榮幸自己可以代表爸爸來參與,我曾是記者,我在波士頓教書,也參與很多事情,但我知道我一定要來這裡。今天在這裡跟幾代人拍照,是非常觸動的,本來我對於家族一無所知,現在卻被啟發了。你也去認識自己的家族吧,你就只有這麼一個家族。」
故事二
下午約三時多,在翁氏舊居即現在的祠堂門外,一位女士向我查詢買書,她姓丘,她認識翁氏的人,我說,不如送一本給你。這次她隨演出的客家婆婆一起來,然而翁氏大宅卻是她小時候玩樂的地方──她是西貢原居民,從前住在井欄樹村──一個有小夏威夷之稱的村落。
「現在我已經搬到清水灣了,而井欄樹村的一座座客家大屋,早已改建為西式別墅,租出去了。我們的祖屋比這家還要大,小時候會在屋裡迷失的。那時候一班小孩會一起跳進水池裡戲水,也不知死;河裡捉到甚麼都可以吃,不會像現在有很多添加劑,那時候真的很開心、很開心。」
看見她回憶時喜悅的淚光,我在想,住在城市的我,幾十年後回憶自己的童年,也會開心、感觸到流淚嗎?
故事三
最後一個故事來自我的朋友,25歲的女生,假日為了放鬆心情而來到書籍發布會,希望聽鄉間音樂小聚。我只在翁氏祠堂為她介紹了一會,就去了跟丘女士聊天。而後來,她告訴我,當她站在翁氏舊居之中,一下子感覺回到鄉下了,惠州鎮龍鎮井龍村,因為這間屋,跟鄉下那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。「那是我過去二十年,每年新年回去的地方。還記得小時候返鄉下很悶,會自己整橡皮圈繩玩,長大些少就跟嫲嫲去割田、打水、燒柴;又想起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;曾經看著嫲嫲坐在屋裡聽客家山歌的碟,我也會被那些歌『洗腦』,雖然我不明白唱的歌詞是甚麼;因為有這台CD機,家裡吸引到其他婆婆圍過來一起聽,聚在一起吃東西、聊天,我有時也會想,不知道她們還能見多少次呢?或者她們也沒有想太多;屋外還有一個茅廁但從來沒有去,因為好像很臭。我在翁氏祠堂裡跟身邊的人分享這些,有點興奮,對我來說這本來是很平常的,但現在好像成為了文物,在我世界裡也是永遠回不去的了。那時也會想,何時會是最後一年呢?嫲嫲已經越來越老了。自從嫲嫲過身,屋已經租出去了,已沒辦法再一家人聚在那邊。」
「我有時也想,再過一些日子當我有了兒女,我沒有辦法告訴他們,從前鄉下的日子是怎樣的,我已經是最後一代可以經歷這些的了。回家以後我還會想起這一切,想到嫲嫲站在門口,跟那道門是一樣的,一個老人家送我們離去,我們都很不捨,也不會怎樣表現出來。昨天到聽到客家婆婆唱山歌,真的很想學客家話,我很努力去讀那些歌詞和試試跟著唱,很希望唱給家人聽。」